狄伦是转校生,一年级的第三学期才转来,节点记这么清楚是因为他来的那阵子造成全校议论。那时,刚接任副队长职务需要为队上出席率负责的我,实在受不了啦啦队日渐严重的缺勤情况。眼见队员们在贺尔蒙失调的环境中逐一凋零,连吉祥物都旷班成为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,而不得不向有魔鬼右手美称的教练求助。
没想到,我只得到一个无关紧要的理由:一个不知为何从名校转学来的帅哥,天天敞篷跑车不重样。所以每天爱车的去看车,看脸的去看脸,热爱追求知识的积极朝他抛出橄榄枝。一时间各有所好、各司其职。我皱眉说这新来家伙的设定也太油腻花俏了。不管他,我们队员练球态度这般不虔诚、球队迟早要完。
可能是从荒唐至极中品出了一丝趣味,平时热爱体罚的魔鬼教练这回倒挺和善,一指我后方,说:「巧了,就是他。那孩子转来后三天两头默默来看我们的练球,你说他不喜欢篮球能喜欢啥呀。你干脆问他要不要进入篮球社团,一米九的个子不试白不试,打不好也能成为队上没穿布偶装的吉祥物。」
这话说得有道理,所以我问了。他坐在两米半高的空荡观众席,支着下巴微笑看我,不,盯着我。鸭舌帽几乎将他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,微微俯视我的眼神十分热切。
我很欣慰,他果真喜欢篮球。
作为K大三年级从没挂科过的工程院学生,我的成绩不算差,通常能领到学优奖学金。除了热衷社团活动外,家境一般的我一有机会便会去打工,算是努力把自己过好的平凡人。
狄伦和我同届,但小了我两岁,所以不仅家里有钱,还是个幼年能跳级的聪明家伙。读科学相关学系好像是,他偶尔需要进实验室而请假一整周的练习。身为教授们都想纳入门内的未来研究生,狄伦白天总是很忙,所以练习的出席率一般,但得空会尽可能参与我们晚上和假日的聚会--自从当上队长后,队员们时常找来我家。我的父母热情好客,特意整理了屋子旁边的铁皮车库给我们平时当狗窝使用,冰箱永远塞满汽水罐。他们知道在意球赛成绩的我,会把任何试图吸大麻影响上场状态的家伙拈出去,所以在不招惹麻烦的前提下,他们很乐意我们待仓库里厮混。
我察觉这帮无聊的单身男人们其实只想找地方聚一块,天天没正经事干,像没睁眼的动物幼崽往一个角落盲目钻、本能地相互取暖,在差异化低的小型社会里寻求慰藉。打游戏、喝酒都行,来了直接倒头就睡也大有人在,似乎非得填满自己的社交行程,消失在公众视野,才能告诉别人除了课业和工作以外最近都跟哥们相处、忙得很。不是没找到女人,是日子太充实了,没必要找!
我猜狄伦估计也是,如果狗窝有签到表,他的出席率势必名列前茅。毕竟但凡有女友,谁想当狗,早跟香香的女孩子约会腻歪去了,对吧。而狄伦绝对值狗窝一张VVIP卡,其他人会主动留他的专属座位,一个距离我的独座沙发最近的位置。我原以为可能是那个位置看电影不容易被挡到,譬如我也满意我的沙发,它观影视野好,又距离厕所最近,主人公就该坐最佳的位置。
另,狄伦很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。老夸他漂亮孩子的我妈甚至给他备了专用的贵价茶壶组,因为她侧面得知那孩子不爱喝汽水、只喝热红茶。在一桌的缺角脏污马克杯及啤酒罐中,鹤立鸡群端端正正的摆有一组镶金边画花卉的茶具,就像衣着光鲜的他,格格不入地坐在嘈杂烟雾中与大伙谈笑--虽然聊天话题大差不差,他也从不掉队,跟大伙处得很不错--他乍看总不像和我们处在同一个世界的人。很难形容。但我总认为他就该穿白袍在无尘实验室做些聪明工作,热红茶也该坐在玫瑰园里闻花草香悉心品啜,为何非得错位地挤在这臭轰轰塞满无用人士的肮脏狗窝呢?
不过,既然狄伦明显不缺女人喜爱,选择和这帮单身兄弟们群聚一起,便是认为和说一句无聊话能乐呵半天的兄弟们待着更有趣。一切尚算合情合理。
......是吧?
谁知道,他是不需要女人没错。他更甚也不需要朋友。他待在狗窝,甚或待在篮球队的这两年多,从来都是打的别个主意。
狄伦的爸有两个洞这件事,足足震撼了我一周。但可能是教练更吓人,一周后我又被他老人家物理治好了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