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像瞌睡的人遇见枕头,我一说要住院,当然正中下怀。我很快被送进华西医院,这次是我第三次住院,和前两次不同的是,这次是我主动要求住院的!我到医院的时候,还没回过神来。一个nV医生说:「他这样怎麽行,我们弄不动他,你们家属把他擡进去。」我觉得华西的铁门是冰冷的,绝对是冰冷冰冷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次住院,大概是我在华西住院最恐怖的一次。我的主管医生是一个年轻人,看年纪不过20多岁,但行事很老练。我说:「我被监控了!」他恶狠狠的盯着我说:「那这里有没有监控?」你不得不承认华西的医生都是高智商,他们一句话就可以把你憋住,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晚上我睡在病房里,突然觉得有人进来,原来是两个护工趁着夜黑人静悄悄要用约束带把我绑起来。其中一个护工准备绑的松一点,另一个呵斥她:「这麽绑!」於是我被牢牢绑在床上,手脚一动不能动,一绑就是一个通宵。第二天,我起不了床,我开始喊叫。一个护士走过来说:「你起来做什麽?」我说:「我要洗漱,我要吃东西!」她才十分不情愿的给我解开约束带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的深夜黑绑,持续了好几天。白天,住院医师找到我说:「你晚上睡觉到处乱跑,这不,昨天晚上深更半夜你跑到窗户边去站着,所以才把你绑起来。」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我并没有乱跑啊,我是在床上睡梦中被绑的!我哀求住院医师:「医生,您行行好,您给他们说说,别绑我了。」医生露出惊诧的表情,但她应该并没有帮我说情。因为之後,我还被绑过几次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的主管医生对我也很有「意见」。一天下午,我老老实实坐在大厅椅子上看电视,他突然跑过来,对我大吼一声:「坐好!」他的语气像在命令一个罪大恶极的罪犯。被主管医生吼的时候,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,我觉得肯定是少林绝学狮子吼功重现江湖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发觉自己在主管医生面前一无是处,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麽样才符合他的规范,可我其实和他应该是同龄人。同龄人不应该是朋友吗,为什麽如此冰火相见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也有好的一面,这一次我在医院结识了一个朋友,一个病友。他看着20来岁,也是我的同龄人,我叫他小红。小红不怎麽说话,行为木讷,他常坐在大厅里固定的位置上看电视,听人聊天,自己从不说什麽。我有时候故意找话题和他聊,他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我问他:「你是哪里人?」「遵义的」「你爸爸做什麽的?」「老师」回答完我的问题,他就不再说话。我和他常常一句话不说就这麽相互陪伴着坐一下午,然後吃饭,吃完饭继续这麽相互靠近度过一天。有一次,我拿起杯子正要喝水。小红用很不清晰的话说:「毒!毒!」我没听清楚他说的什麽。继续把水杯里的水喝完,喝完我才知道糟了,水里面下了头疼药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,这麽多年以来,我一直在被下头疼药,但唯一一次给我当面提醒的人,竟然是个JiNg神病人。小红其实是个可怜人,他在JiNg神病院里住院的时间b我更长。我出院的时候,他借我的手机给他爸爸打电话。电话接通:「爸爸,我是小红,你什麽时候来接我?」「打错了!」啪一下,电话挂断。我不知道是小红真的意识不清晰,拨错了号码。还是电话号码是正确的,而他爸爸自己「不正确」了。我不知道,我无法判断。我只是觉得得JiNg神病的病人都是可怜人,都是社会上最值得被关注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就是我住三次JiNg神病院的经历。第三次住院以後,我再次开始从6颗维思通开始减药。我变成了一个病情反复发作,需要终身服药的重症JiNg神病患者。我从一个对医院没有好恶的人,变成一个一看见医院就害怕的胆小鬼。是我改变了,还是这个世界改变了?我不知道。我知道的只是,如果没有Ai的话,整个世界其实都是一个大JiNg神病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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